嗜狮

施景离的韧劲与生俱来,寒风彻骨,也磨灭不了他永远蓬勃着的朝气,他像一朵饱经摧残的向日葵,尽管花叶干瘪,依旧永远向着太阳。

他就应该迎着光,生活在光里,而不是拖着残破的身躯在这世间里,挨了一刀又一刀,受了一难又一难。

他的身躯冰冷,连心脏也僵了,灵魂却炽热着。

他行走在黑暗里,也一同被染黑了,黝黑的躯壳,紧紧包裹住的灵魂,只从后背上两道深深的沟壑透露出点光来,可他太忙了,来不及看看背后,就向着更黑的地方奔去了。

​他说,他该是这个命的,该一辈子看不到光。他心虚的笑笑,又转过身奔跑了。

过路的人问他去哪,他说去东边,问他东边的哪,他说不知道,因为自他一出生,睁眼便是白茫茫的雪,分不清东南西北的,身体却一点一点的挪向东了。

他在东边遇见趋昀,那一瞬间,他把趋昀认成了太阳。

为什么会认成太阳呢,趋昀逆着光朝他走,施景离摇摇欲坠,他就伸手扶住他,施景离却感觉要被烫伤了,趋昀是滚烫的。​

​他说,你是太阳吗,趋昀说我不是,我不是太阳。

他们便同行了,趋昀的发是乌黑的,衣服是乌黑的,眼睛确实太阳一样的金色,像流动的岩浆,是会发光的。

他像行走在黑暗中的光,出生在东方,生长在东方,那里没有黑夜,太阳赐予他的除了永恒的生命,还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,他就坐落在花海里,沾满了一身的光。

​他仿佛燃烧着,皮肤是惊人的烫。

以至于当施景离触摸到他,几乎要流下泪来。

​施景离的眼睛是浅紫,幽莹说,像最毒的毒蝎,头发是白的,冷的像雪,刺眼,丑陋——施景离说。

于是他很羡慕趋昀的琉璃色眼眸和乌黑的头发,同时也遮遮掩掩起来,他怕这满头的雪,遇见太阳便要被融化了。

趋昀的躯壳滚烫光鲜,藏着一个破旧的疲惫的灵魂,他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颓废,像是老人。

趋昀说,他很累,很累很累。好笑,太阳怎么会累呢。太阳灼灼燃烧了几亿年,喊过累吗。

没有,可是太阳不会说话,它永远保持着他的沉默。

趋昀像拖着一条条铁链在燃烧,这些铁链横竖的压在他身上,粘在他的皮肉上。他走的很慢,即使他已经走的比任何人都快,但他选择了走在浪花的尾端。

施景离羡慕太阳,而太阳羡慕随风到处飞舞的雪花。

这层厚厚的茧,是趋昀自己一点一点缠绕成的,有人说他固步自封,妄自菲薄,他当成别人安慰他的话。

他选择与施景离相拥走过战争,一走便是五千年。

而彼此的爱情是怎么来的呢,也许是施景离终于摘下蒙着头的衣袍,趋昀终于将剑刺入身体,金色的血液覆盖上铁链。

他们互相拯救,在最好的时间,遇见残破不堪的彼此。


趋昀说,你的头发像倾泻的光。

阴暗潮湿的木板从屋顶掉下来,一束阳光照在施景离的脸上,白色的头发反射了大片光。

趋昀伸出手拉他起来。

他想起他刚刚遇见幽莹,他跟着她走遍昆仑。幽莹指着东方,对着他说,你以后到了那里,不要忘记看看四周 。他问,为什么看四周?你傻吗?当然是看看有没有太阳在周围啊。

他被趋昀拉起来,眼睛却无暇看四周了,因为他的眼中,容不下第二个太阳了。

施景离的爱恋从那时候开始,他爱慕的对象永远是太阳,趋昀就是太阳。


趋昀抹去脸上的血迹,看到天边绵延的金色云彩,上面立着天庭,呼啸而过的昆仑的风吹干他的头发,他身后,是蓬莱几十万的兽族。

他这一仗打输了,输给了蓬莱,是因为他背叛了天,背叛了太阳。

这是莫大的罪责,他的枷锁从那一刻更加沉重了,他的茧更加坚硬了。他将剑刺入心脏,视线渐渐模糊了。疼痛使他清晰的意识到自己身体中流淌着的血液,那不是神仙的血液。他想起施景离,一个光的精灵。

施景离的头发跳动在他眼里,他清晰的认识到,即使施景离也喜欢他,但是他也不应该接受了,因为自己身上担着的罪,不配受到爱。

而趋昀也是从哪一刻起,义无反顾的深爱上光的精灵了。

他从血泊中跪下去,就再也起不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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